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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计划

发布日期:2025-10-10 04:18 点击次数:189

和威廉一样,1047年秋,虔信者爱德华也如释重负。这是因为,出于天意,对他政权的重大威胁已经消失了。

5年前,新国王爱德华开始统治。在这个时候,他的统治生涯似乎颇为顺利。这一点并不令人惊讶。因为,早在其登基前,他的王位继承资格就已经被各政治派别所承认了。正是因为爱德华和他的议政大臣们拥有充分的自信(而不是任何挥之不去的不确定感),他们才愿意在近10个月之后再接受加冕。英格兰的国王是被选出来的——当一个国王被重要的大臣所承认的时候,他才能够开始统治。就在哈撒克努特去世后不久,1042年6月,爱德华就已经得到了其手下大臣们的承认。相比之下,他的加冕礼仅仅是一种确保上帝保佑的仪式而已。他信仰虔诚,而且从容不迫。可能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爱德华才决定推迟自己的加冕礼,把这一仪式安排在一年中最为神圣的日子里举行。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1043年复活节,新国王终于在温切斯特“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并“在众人面前”加冕了。1

然而,就在当年底,爱德华却发觉,某些人已经背叛了他。《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继续写道,1043年10月中旬,国王前往温切斯特,并剥夺了他母亲埃玛包括土地和金银财物在内的所有财产——“她的一切金银器物,其数量不可胜计”。鉴于埃玛在其少年时代对待他的方式,有人认为,爱德华此举只是出于积怨。事实上,在某个版本的《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编写者就认为,国王这么做,正是因为他的母亲过去对他很不好。但是,这版《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还表示,埃玛之所以令其子不满,不仅是因为她此前的一些作为,而且也因为其近期的做法也令爱德华感到不快。在之后的叙述中,《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写道:“无论是在他成为国王之前还是之后,她都没能按照他的期望为他做事。”2

在11世纪的晚些时候,一部圣徒的传记阐述了埃玛令爱德华愤怒难当的真实原因。这部传记表示,就在国王像古代的所罗门王一样治理着国家的时候:

爱德华的母后遭到了指控。人们认为,正是她煽动了挪威国王马格努斯(Magnus),让他入侵英格兰。她不仅奉以无数财宝,还给了对方支持。这个王国的叛徒的罪名是与国家为敌以及背叛自己的儿子。审判的结果是,她被没收了所有的财产,其财产则归国王所有。3

一些当代历史学家认为,这段故事不过是谣言。他们认为,仅在一年的时间内,埃玛就被赦免了,至少部分地恢复了她昔日的地位。4但无论这位前王后是否有罪,根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关于爱德华所作所为的记述,爱德华确实怀疑她犯下了叛国罪。根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描述,国王做出这个决定,似乎是基于其刚刚收到的消息。他从格洛斯特(Gloucester)策马赶到温切斯特,出其不意地抓获了他的母后。据说,爱德华还把大军带到了她面前。三位位高权重的伯爵及其军队也随国王一同前往。这显然不是一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式的报复,而是二人关系出现重大危机的体现。

更有甚者,埃玛的确可能已经向挪威的马格努斯示好了。这并不是阴谋论者荒谬的猜想。5她是一系列阴谋的策划者,而挪威国王也在着手推进入侵英格兰的计划,令人警惕。10年前,马格努斯得到了反对克努特统治的挪威贵族的支持,并被推举为王。紧接着,他开始与哈撒克努特争夺权力。正是出于这一原因,自1035年起,后者就一直被限制在丹麦境内,无法脱身。而在此时的英格兰,王位继承危机才刚刚开始。最终,这两位对手还是握手言和了。他们协商决定: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死亡,另一位便成为亡者的继承者。至少到12世纪中期,这种做法仍旧是一种惯例。6无论二人是否真的做出了这样的约定,在哈撒克努特于1042年死去后,马格努斯便迅速继任为丹麦的新主。很快,人们便可以发现,英格兰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就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间所采取的行动而言,爱德华及其议政大臣们确实很重视来自挪威的威胁。《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述道,1044年,“国王率35艘战船前往桑威奇”。今天,桑威奇不过是靠近东肯特海岸的一个小镇,几乎完全被陆地所包围。但在当时,它却是英格兰最为重要的海港之一。正如《埃玛王后颂》称呼它的那样,“是全英格兰最为著名的港口”。这里也是英格兰王室舰队集结起来抗击入侵之敌的地方。71045年夏天,爱德华再次来到桑威奇,并带来了比此前更多的战士和战船。《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C本表示,“这支海军是本国历史上最为庞大的海军”。而《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的编写者则更为直截了当,“这支海军集结的原因正是挪威的马格努斯的威胁”。

最终,马格努斯并未在1045年来犯。《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指出,这是因为,他当时正在和斯韦恩·埃斯特里特森(Swein Estrithson)争权夺位。斯韦恩是克努特的姐妹埃斯特里兹(Estrith)的儿子。当他的表亲哈撒克努特在英格兰执政的时候,斯韦恩就在丹麦摄政。在哈撒克努特死后,他也提出了要求,想要继承丹麦王位。尽管他最初并未获得成功,但到了1045年,此事似乎有了新进展。这一进展显然妨碍了马格努斯,令他无法入侵英格兰。

但是,《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接下来的记述也表明,斯韦恩的幸运并没持续多长时间。根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的记载,1046年,“马格努斯最终占领了丹麦”。1047年,斯韦恩派使者前往英格兰,希望获得50艘战船的支持。但是,他的这一要求遭到了爱德华的拒绝,“因为马格努斯拥有一支庞大的海军”。“之后,马格努斯将斯韦恩赶出了丹麦,控制了这块土地,还大肆屠杀当地的居民。丹麦人不得不缴纳大笔贡钱,并奉他为王。”

随着斯韦恩的溃败,马格努斯自立为挪威和丹麦两国的国主。这意味着他很可能重启征服英格兰的计划,复兴克努特的盎格鲁-斯堪的纳维亚帝国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上天似乎并不想给这个挪威人统治英格兰的机会。1047年10月,就在诺曼底方面宣布推行“上帝的休战”的时候,马格努斯突然去世。后人对于他的死因说法不一,但这些都是后来的记述,而且没有什么精彩之处。一位13世纪的作家写道,国王的坐骑受到了野兔的惊吓,这匹马冲了出去,把国王撞在了树上。而另一份13世纪的资料则显示,马格努斯病重并死在了床榻上。8

无论他死去的方式如何,马格努斯的死都意味着,一夜之间,英格兰便从入侵的威胁中解脱了出来。斯韦恩恢复了他在丹麦的权力,而挪威的统治权则归马格努斯的叔叔所有。而从斯韦恩之前的求援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与英格兰人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而另一方面,在其即位不久之后,挪威的新国王也向英格兰遣使示好。爱德华再一次因为活得久而战胜了一个年轻的对手。9

 

在那几年里,爱德华一直因为外来入侵而担惊受怕。显然,他很担心,斯堪的纳维亚人的支持者们会潜伏在英格兰国内。首先,1043年,有传言表示,他的母亲埃玛想让马格努斯代替他。其次,1044年,爱德华流放了克努特的外甥女贡尼尔德和她的2个孩子。在1046年,爱德华又流放了一名克努特家族的支持者,此人名叫奥斯戈德·克拉帕(Osgod Clapa)。就像对待自己的母亲那样,爱德华的这些做法可能是新仇旧恨共同作用下的结果。事实上,这些人既可能是斯堪的纳维亚人安插在英格兰的间谍,也可能只是国王迟来的清洗行动的牺牲品。经过这场大清洗之后,丹麦人征服所造成的影响逐渐消失了。10

在克努特统治时期,戈德温伯爵是英格兰贵族中受益最大的。那么,这场清洗行动又会把戈德温置于何种境地呢?尽管戈德温极力为自己开脱罪责,但很明显,戈德温与爱德华弟弟阿尔弗雷德的死紧密相关。然而,根据所有的记载,戈德温都是帮助爱德华登上王位的关键人物。11这是否意味着,在爱德华登上王位之前,二人已经同意放下彼此之间的所有恩怨了呢?为了换取戈德温的支持,爱德华是否已经对他弟弟的死既往不咎了呢?

有一件事无疑促成了二人的和解。在爱德华即位不久后,伯爵便竭力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出于这一目的,他送给国王一艘华丽的战船。这艘战船是用黄金装饰的,由80名战士驾驶。他们的头盔、袖标和铠甲都是镀金的。这件事还被当时的诗人写成了长诗。在诗中,戈德温伯爵的礼物被看作是对新国王一片赤诚的体现:

戈德温请求新登基的国王接受这艘战船,并认为这一礼物是妥当的。他承诺,自己会经常奉上厚礼。为此,他伸出双手,向国王宣誓效忠。他发誓,自己会保护他的国王和领主爱德华,对他发下忠诚的誓言,并忠实地履行役务。12

在他执政之初,虔信者爱德华就已经同意,要把戈德温的三位亲属提拔至显要地位。1043年,他将米德兰西南部的伯爵领赐给了戈德温的长子斯韦恩。两年后,戈德温的次子哈罗德又被封为东盎格利亚伯爵。在受封时,戈德温的这两个儿子都不过20岁出头。1045年,戈德温家族里另一位年轻的男性成员也得到了提拔。他的侄子伯恩(Beorn)受封为米德兰东南地区的伯爵。13

更为重要的一个事实是,1045年初,爱德华与戈德温的女儿伊迪丝(Edith)成婚。我们之所以能了解到很多关于伊迪丝的信息,是因为她在几十年后委托他人写了一本书。后来,这本被称作《爱德华王传》(Life of King Edward)的书也成了有关爱德华统治时期的最为重要的历史文献之一。不出所料,书中充满了对其庇护人伊迪丝的溢美之词。这位匿名作者极力赞美伊迪丝的外表、性格以及成就。作者告知我们,伊迪丝“世间无人能及……她之所以能够被引荐给国王,不但是因为她家世显赫,而且还因为她年轻时美貌非凡”。由于在威尔特郡(Wiltshire)的威尔顿(Wilton)修道院接受过修女们的教育,她是个才女,可以流利地使用4种语言。她学识渊博又具有才能,因为自己的画作、诗歌、散文和刺绣而颇有名气。她高贵端庄、沉静谦逊、温柔亲切而且慷慨坦率。正如《爱德华王传》所言,拥有这些品质的伊迪丝“配得上如此伟大的丈夫”。她和爱德华于1045年1月23日成婚,具体婚礼地点不详。14

不过爱德华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吗?要分析他与戈德温的关系,任何人都必须考虑到,在他开始统治的时候,国王的地位不稳。尽管爱德华已年近四十,但他从孩提时代起便离开了英格兰(他在诺曼底流亡了25年)。这意味着,当爱德华于1041年来到英格兰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朋友和同盟。他真正能信任的,只有那些追随他从诺曼底过来的少数拥护者。这些人大多是教士。相比之下,戈德温已经雄霸英格兰政治舞台近25年。虽然就算戈德温拥有再多的土地和财富,他也不可能比得上国王,但如果就在英国的势力而言,戈德温则远胜爱德华。在英格兰南部地区,几乎每个郡里都有戈德温的拥护者,个个都在等着戈德温的吩咐。以往的事件表明,戈德温的势力几乎是不可遏制的。1040年,戈德温一度支持哈撒克努特,但次年他就转而支持爱德华。如果戈德温再次改变主意,去支持其他王位候选人(例如马格努斯或是斯韦恩·埃斯特里特森等),爱德华该怎么办?事实上,如果爱德华想在这场你死我活的王位斗争中获胜,除了接受戈德温的摆布之外,他别无选择。在选择新娘一事上,他可能根本无权发言。正如《爱德华王传》的作者所描述的那样,“爱德华未做任何抵抗,就接受了这桩婚事。因为他知道,有了戈德温的谋略和协助之后,他在英格兰的王位可以坐得更稳”。15

这个论断的潜台词是显而易见的:如果爱德华拒绝了这桩婚事,他很可能就会丢掉这个王位。

基于后来所发生的事实,人们一直怀疑,因为弟弟的死,爱德华一直没有原谅戈德温,而他与伊迪丝结婚也不过是敷衍了事。这对夫妻没有子女的事实更加深了人们的怀疑。后来的编年史家们坚持认为,这是因为,这对夫妻始终没有同房。与之相反,大多数现代历史学家则认定,他们没有孩子不过是因为运气不佳。他们认为,爱德华夫妇可能有不育症。然而,根据伊迪丝本人的说法(例如她在《爱德华王传》中的说法),他们没有子女是因为爱德华一直过着“禁欲的生活”。事实上,“他保留着自己神圣的童贞,庄重地向上帝奉献。终其一生,他都过着这种圣洁的生活”。我们理应重视这一证词。毕竟(就像一位当代史学家所说),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么《爱德华王传》将彻底沦为一个笑柄。更重要的是,随后发生的事表明,爱德华并不急于获得子嗣。至此,合理的解释仍然是,爱德华是纯粹出于政治目的才与伊迪丝结婚的。尽管史家们为伊迪丝的美貌而倾倒,国王还是抵御住了这一诱惑。16

在这对夫妇结合的最初几年里,没有子嗣可能并不是一个突出的问题。我们知道,1045年1月,爱德华至少已经40岁了。但我们并不清楚他妻子的年龄。如果伊迪丝是戈德温最年长的孩子,那么她此时可能已经25岁了;但她也可能刚刚达到教会所规定的适婚年龄,也就是12岁。如果后一种情况才是事实的话,那么,这对夫妇一开始没有子女并不令人感到惊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位继承人空缺一事必然引发了更多的公众焦虑,而爱德华和戈德温的关系也日益紧张。17

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我们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们的关系的确变得紧张了。起初,我们可以看到,爱德华和戈德温是相互合作的。例如,1044年,当坎特伯雷大主教因健康状况不佳而卸任的时候,他想要自行指定继任者。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这一阴谋是“经过了国王和戈德温伯爵的允许”的。几年之后,关于英格兰的对外政策,爱德华和戈德温伯爵却产生了分歧。当斯韦恩·埃斯特里特森再次向英格兰求援,希望借用英格兰的力量对抗挪威的马格努斯时,戈德温是全力支持英格兰出兵的。(他妻子的兄弟娶了克努特的姐妹。也就是说,他是斯韦恩的姑父。)据伍斯特的约翰所说,伯爵“向国王提出建议,至少要派出50艘战船”。然而,爱德华拒绝了这一提议。关于这一举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解释道:“在任何一个人看来,这个出兵计划都很荒唐。”伍斯特的约翰则补充道,麦西亚的利奥弗里克伯爵带头反对戈德温的提议。无论爱德华是否主动采取了措施,把利奥弗里克培养成了自己的盟友,这一事件都印证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此时,有人在帮助爱德华对抗戈德温。18

此时,戈德温所面临的尴尬之处还不止于此。同年,因为一年前劫持莱姆斯特女修道院院长(abbess of Leominster)的丑闻,他的长子斯韦恩已经逃往国外。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糟糕了。两年后,斯韦恩返回英格兰。他的本意是想求得世人的原谅,没想到却罪上加罪。这是因为,这一次,他背叛并谋杀了他舅父的儿子——丹麦国王的兄弟伯恩·埃斯特里特森。当时的人们都觉得这一行为令人发指。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人们指责斯韦恩是一个“恶棍”(nithing),即“毫无信义之人”。此后,斯韦恩再次逃往国外。19

不过,如果说,斯韦恩的事证明了什么的话,那便是:尽管饱受丑闻的困扰,戈德温伯爵的地位却和从前一样地稳固。1050年,就在他第二次开始流亡的几个月后,伯爵这个一无是处的儿子得到了王室的赦免,获准回国。显然,爱德华不得不满足岳父的所有要求。看起来,即便是犯下了杀人的罪过,只要是戈德温家族的人,就能侥幸逃脱。20

如果说,11世纪40年代末英格兰国王需要操心的事情还不够多的话,斯堪的纳维亚人的持续侵扰便加深了他的忧虑。马格努斯国王的去世所带来的喘息的机会似乎只是暂时的。很快,挪威和丹麦便再次刀兵相见。这一动荡的时局显然会令爱德华和他爱好和平的臣民忧虑不已。1048年,肯特和埃塞克斯两地的海岸再次遭到两小股维京海盗(《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称他们为“洛滕”[Lothen]和“伊尔林”[Yrling])的进攻。他们“不但劫掠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掳走了很多人”。次年,埃塞克斯再次遭袭。这一次,来犯的舰队规模更加庞大。领军之人正是多年前被爱德华流放的奥斯戈德·克拉帕。21

然而,爱德华还是在1050年末拟定了一个计划。如能奏效,这一计划便能帮助他摆脱戈德温强大势力的威胁,而英格兰也可以不再受维京人的劫掠。与此同时,这一计划还能解决王位继承人空悬的问题。简言之,这是个野心勃勃的计划,而且需要他的亲戚诺曼底公爵威廉的参与。

在瓦尔斯沙丘战役之后的数月乃至数年中,威廉一直忙于巩固自己的战果。他持续不断地摧毁城堡,并且平定叛乱。尽管失败了,反叛者头目居伊伯爵仍然是个麻烦人物。他逃进了自己位于布里奥讷的城堡。据普瓦捷的威廉说,那座城堡固若金汤。里勒河(River Risle)环绕着其石质的城堡主楼,几乎无人能够渡过这条河,并攻入城堡内部。按瑞米耶日的威廉所言,公爵最后只得围困布里奥讷城堡,以此逼迫叛军屈服。最后(据说是在3年之后),饥饿难忍的伯爵终于投降了。他随后被判流放。22

当威廉忙着驱逐居伊这个阴谋造反之人时,他忠心的臣民却在为他王朝的存续而担忧。“此时,这位年轻而有活力的公爵已经不再是个少年,”瑞米耶日的威廉说,“因此,权贵们特别关心公爵的后人和王位继承人的问题。”就像虔信者爱德华一样,威廉也需要结婚,并在床上努力奋战。只有这样,他的臣民才能安心睡觉。普瓦捷的威廉表示,议政大臣们对于公爵应该去哪里寻找一位妻子意见不一,并为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中世纪大家族间的通婚行为往往是外交关系的延伸。而在历史上,诺曼底公爵也曾在公国之外寻找妻子。最终,威廉的婚事敲定了。他的结婚对象是佛兰德伯爵鲍德温的女儿,名为玛蒂尔达(Matilda)。23

我们对年轻的玛蒂尔达所知不多。和伊迪丝一样,她的出生日期也是未知的。她的身高同样是一个谜。24 坊间盛传,她只有4英尺2英寸(约合1.3米)高。25 瑞米耶日的威廉告诉我们,她是一个“美丽、高贵而且有王室血统的女孩”。虽然史家没有在她的“美丽”上耗费太多笔墨,但鉴于结婚的最终目的是要生下继承人,那么在选择公爵夫人的时候,玛蒂尔达的美貌应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玛蒂尔达的“王室血统”则是从其母阿代勒(Adela)处继承的。后者是1031年去世的法兰西国王虔诚者罗贝尔(Robert the Pious)的女儿。这也就意味着,玛蒂尔达是亨利一世(罗贝尔的儿子及继承人)的外甥女。事实上,作为威廉在1047年瓦尔斯沙丘战役中的盟友,亨利一世很可能向威廉提出建议,希望后者同佛兰德方面联姻。1048年5月,在一份在亨利的王廷里起草的证书上,威廉和鲍德温伯爵确实都作为证人出现了。26

瑞米耶日的威廉并没提到(这一点毫不令人惊讶)教宗对这桩婚姻的反对。早在双方缔结这段婚姻之前,教宗就下了禁令,不让二人结婚。事实上,关于这桩婚姻,我们所知的第一则确切信息就是有关教宗的。1049年10月,罗马教宗利奥九世(Leo Ⅸ)于法兰西城市兰斯(Rheims)召集高阶宗教人士开会,试图干涉二人的婚姻。12世纪初的编年史家们确信,罗马教宗这样做的原因是,他认为威廉和玛蒂尔达之间有着相当近的血缘关系。但是,当代史学家至今未能找到这对夫妇间有亲缘关系的可靠证据。因此,教宗颁布禁令的真实原因可能不在于此。27

教宗做出这一决定可能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1049年,利奥九世只当了几个月的教宗,而他又是被他的亲戚——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三世(HenryⅢ)——所任命的。亨利三世恰好与佛兰德的鲍德温关系不睦。根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记载,鲍德温攻打过亨利三世位于奈梅亨(Nijmegen)的皇宫,而皇帝则召集大军还击,以报一箭之仇。皇帝的军队由来自各地的著名人物组成,其中就包括这位利奥教宗。到了兰斯大会召开时,已经是1049年10月了。此时,鲍德温已经投降归顺。虽然如此,但无论是亨利三世还是利奥九世,一想到昔日的宿敌可能会通过某种方式(如通过与诺曼底公爵联姻的方式)巩固其地位,便很难高兴起来。28

就此观之,教宗之所以提出反对,可能更多的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而非教规方面的考虑。反过来,如果这一反对仅仅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的话,任何阻碍威廉婚姻的因素都能被迅速地排除。在兰斯大会结束后的几个月时间内,诺曼底的高级宗教人士就前往罗马,拜访利奥教宗。根据1051年的几份证书,到了这个时候,作为证人的玛蒂尔达已经是公爵夫人了。因此,最可靠的猜测是,他们的婚礼日期是1050年的某一天。这个时候,威廉20岁刚出头,玛蒂尔达则在15至20岁之间。婚礼于诺曼底东北边境的厄镇(Eu)举办。新娘由其父亲护送。他还带来了许多嫁妆。新郎则由其母亲、继父及众多骑士陪同。“他迎娶她为自己的合法妻子,”瑞米耶日的威廉说道,“并用盛大的仪式将她迎入鲁昂城。”普瓦捷的威廉则补充道,公国首府内,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29

在英格兰境内,庆祝的气氛可能就要淡一些了。长期以来,虔信者爱德华的确与诺曼底人及其统治者有着颇为密切的往来。而且,这一联系并没有因为他离开诺曼底而返回英格兰继承父亲王位而遭受丝毫的损害。但与之相反的是,爱德华与佛兰德方面的关系是极度糟糕的。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在鲍德温伯爵面前诽谤过他。她曾长时间在布鲁日逗留,并可能曾在鲍德温伯爵面前说过什么,令他对爱德华产生恶意。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11世纪40年代期间,鲍德温伯爵都在不断地为英格兰国王的敌人提供避难所。这些人包括:贡尼尔德和她的孩子们、奥斯戈德·克拉帕以及无药可救的斯韦恩·戈德温森(戈德温之子)。在被爱德华放逐后,这些政敌都逃往了佛兰德。为了出售赃物,洛滕和伊尔林这两个海盗集团也来到了此处。1048年,他们曾多次劫掠肯特与埃塞克斯。简言之,佛兰德之于爱德华,恰如诺曼底之于他的父亲埃塞列德。这无疑是一个敌人的海港,也是一个英国宝物的倾销地。因此,这样一个事实并不令我们感到奇怪:1049年,当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请求爱德华从海上封锁鲍德温的港口时,这位英格兰君主十分乐意为其效劳。30

在看到威廉与玛蒂尔达结婚之后,爱德华势必产生了很多不祥的预感。他预感到,一旦诺曼底与佛兰德联盟,那么整个英吉利海峡就会处于敌对势力的控制当中。显然,这位英格兰国王必须做些什么,以消灭这一对英格兰利益的潜在威胁。然而,年轻的诺曼底公爵会成为他的计划当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还有别的原因。

 

1051年初,在爱德华与戈德温伯爵之间,一场疾风暴雨正呼之欲出。二人似乎在英格兰教会管理的问题上意见相左,而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虽然,在世俗政治中,这位国王可能没有很大的权力,但在任命修道院院长和主教问题上,他有着最终的决定权。爱德华更愿意提拔自己的左右手(即那些伴随他从诺曼底渡海前往英格兰的教士),而非他岳父戈德温所建议的人选。这件事丝毫不会令人惊讶。《爱德华王传》写道:“每当担任要职的人去世,一些人就会试图在这些空缺的职位上安插自己的人。其他的人则疏远他们,就好像不认识他们一样。”

1050年10月,坎特伯雷大主教埃德西耶(Eadsige)过世。这时,爱德华和戈德温二人的争执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继任者这一话题上,坎特伯雷的僧侣们有优先发言的权利。他们在自己人里选择了一个名叫埃塞尔里克(Æthelric)的人,并请求戈德温代他们寻求国王的批准。伯爵欣然同意(因为埃塞尔里克是他的亲戚),但爱德华却拒绝了这一要求。爱德华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候选人,即瑞米耶日的罗贝尔(Robert of Jumièges)。多年来,罗贝尔与国王亦师亦友。从他的姓氏中,我们也可以看出,瑞米耶日的罗贝尔是一个诺曼人。作为瑞米耶日修道院的前院长,罗贝尔于1041年追随爱德华从诺曼底来到英格兰。此后,他一直是与国王最为亲密的议政大臣。正如《爱德华王传》所言,他是“国王手下最有权力的秘密顾问”。在执政之初,爱德华便擢升此人为伦敦主教,而此举很可能遭到了英格兰本土僧侣的反对。(反常的是,《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并未提及这次任命。)无疑,在看到瑞米耶日的罗贝尔有可能会就任坎特伯雷大主教之后,戈德温派势必会感到惊恐。《爱德华王传》的作者指出,“所有的教士都竭力地反对这一错误的做法”。但是,这一抗议并没有起效。最终,国王还是推行了自己的意志。1051年3月,爱德华国王召集自己人在伦敦开会,并最终确定了罗贝尔的任命。31

与此同时,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国王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此时,他与伊迪丝已经结婚6年,却依然没有生育孩子。显然,虽然教士们一直在祈祷,希望他们能够生育子女,但是,这些祈祷并未发挥任何的作用。当然,如果我们愿意相信伊迪丝王后之后所做的声明的话,这一结果便更加理所当然了。她告诉我们,国王从未与她同床过。国王在这关键的一年里的举动也极大地增强了我们对于王后的信任。可能正是在3月的伦敦大会上,爱德华宣布了这样一个消息,即希望未来的英格兰王位能由他的亲戚诺曼底公爵威廉来继承。

在记载爱德华宣布威廉为英格兰王位候选人的时候,各种历史资料都使用了诸如“几乎确定的是”“很可能”这样含糊的表述。这是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一个英格兰人会以书面的方式承认:这件事确实发生了。只有在诺曼征服以后,在诺曼人所写(或至少修订)的文献中,我们才能看到某些表述,暗示着爱德华向威廉做出过这样的承诺。因此,史学家们怀疑,爱德华并未真正承诺过要将王位传给威廉。他们试图证明,这只是一个诺曼征服之后所编造出来的故事,目的是让威廉的继位显得名正言顺。32

然而,如果整合所有英格兰方面和诺曼方面的资料,我们可以做出推测,这个承诺很可能是存在的。例如,普瓦捷的威廉和瑞米耶日的威廉都断言,瑞米耶日的罗贝尔在第一时间就把国王的意愿传达给了威廉。英格兰方面的历史资料则可以证明,1051年春天,这位新任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确实离开过英格兰(就像所有新近履职的大主教一样,他必须亲自前往罗马教宗处领取披肩)。33

由于英格兰的史料并未记载此事,关于戈德温的反应,我们只能猜测了。但可以想象的是,他必然非常不快。近些年来,在外交事务中,戈德温往往只能遵从国王的意思,而在近几个月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的人选争夺战中,他又再次受挫。现在,伯爵似乎又需要放弃看到自己的外孙登上英格兰王位的希望,转而再次接受一个外国人戴上英格兰王冠。这一前景很难让他高兴起来。而且如果威廉来到英格兰,他不会像当年的爱德华一样,只带着一小撮人前来。毕竟,后者是被放逐的,而且没有什么势力。而威廉必然会成为英格兰境内的一股独立的力量。作为公爵,威廉统治着全法兰西最难对付的地区之一,他本人也早就以战斗英勇而闻名于世。显然,这样的威廉不可能忍受拥有强大势力的戈德温伯爵,定会想方设法地消灭他。

从英格兰方面的史料中,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在3月伦敦大会后的数月间,戈德温与国王的关系便日益紧张起来。6月末,瑞米耶日的罗贝尔从欧洲大陆返回英国。一回到英格兰,他就引发了新一轮的争执,因为他拒绝为他的继任者(即新的伦敦主教)祝圣。后者正是戈德温派的候选人。罗贝尔与戈德温也发生了争执。他声称,伯爵侵犯了坎特伯雷修道院的土地。(《爱德华王传》的作者相当坦率地评价道,“这件事是主教占理”。)总体而言,《爱德华王传》的作者认为,新任大主教是所有麻烦的根源。他指责这位大主教在爱德华面前给无可指摘的戈德温泼脏水,并让国王相信,伯爵正在谋划袭击他,“就像之前袭击国王的弟弟那样”。34

这年夏末,局面终于失去控制。在8月的最后几天,爱德华的妹夫布洛涅伯爵欧斯塔斯(Eustace, count of Boulogne)来到了英格兰。(在1035年之后,欧斯塔斯和爱德华的妹妹戈达吉富完婚。)我们无从得知他这次来访的原因。但是,根据一些相当站不住脚的证据,一些历史学家揣测,欧斯塔斯和戈达吉富可能有了一个女儿。紧接着,他们又根据他来访的时间节点做出了进一步的推测。他们认为,欧斯塔斯此次来访的目的很可能是与爱德华讨论,他的女儿是否有可能继承英格兰的王位。如果减少一点推测的成分的话,既然布洛涅位于诺曼底与佛兰德之间,作为这个地区的伯爵,欧斯塔斯来访的目的也可能是与爱德华讨论最近的诺曼-佛兰芒联盟(Norman-Flemish alliance)所造成的影响。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正如《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的编写者所告诉我们的那样,伯爵来拜访了国王,“和他谈完了自己想要谈论的事情”。而在回程的路上,伯爵则与多佛尔的居民发生了冲突。《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的编写者将此事描述为一次突发的事件:欧斯塔斯的手下“在寻找住所的过程中干了蠢事”,进而引发了争吵。《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则表示,在进入多佛尔之前,欧斯塔斯的手下们就已经披上了锁子甲。这一描述令人觉得,在做出这些事情之前,他们已经充满了敌意。人们不禁开始怀疑,这些人是否因为受到了怂恿,才做出这样的事。无论事实如何,各种文献都表明,这次冲突导致双方各有多人死伤。在此次事件之后,欧斯塔斯向英格兰国王(此时已经在格洛斯特)诉说了此事。在他的鼓动下,爱德华被激怒了。为了替妹夫出气,他决定惩罚多佛尔人。爱德华下令出兵多佛尔。他的这一做法几乎与前任国王哈撒克努特10年前对伍斯特的所作所为如出一辙。然而,管理这一地区的戈德温伯爵却拒绝执行国王的命令。《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指出,戈德温“无法伤害自己治下的人民”。35

因此,国王与戈德温二人之间的争执最终爆发了。9月初,怒气冲冲的伯爵集结了威塞克斯的兵马。而与此同时,他的儿子们也集结了东盎格利亚和米德兰西南各郡的人马。按照《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的记载,在格洛斯特以南15英里的贝弗斯通(Beverstone),戈德温父子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其士兵的数量不可胜计,而且全都准备好要和国王决一死战”。但只有在召集了英格兰的其他大伯爵(例如麦西亚的利奥弗里克伯爵和诺森伯里亚的休厄德伯爵)之后,爱德华才做好了同其岳父对战的准备。这些伯爵在自己的领地内招兵买马,“只要国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攻击戈德温的部队”。

就在内战一触即发之际,英格兰的要人们却变得犹豫不决。“有人认为,开战是愚蠢之举,”《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的编写者叙述道,“这是因为,几乎所有的英格兰贵族都在这两大阵营中。他们深信,相互争斗无异于打开本国大门,迎接入侵之敌。这终将毁灭他们自己。”显然,他们很好地吸取了埃塞列德统治时期的教训。双方都愿意后退一步,并一致认为,戈德温应当在两周之内到伦敦接受审判。对于伯爵来说,不幸的是,就在两周之内,军事力量的天平便发生了倾斜。《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写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所率领的军队人数便急剧下降。”《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则表示,国王的军力似乎“空前地强大”。当他们来到伦敦的时候(双方分别驻扎在泰晤士河的两侧),很显然,戈德温将不得不接受相当屈辱的条件。

但是,只有真正看到这些条件的内容,我们才能真正感受到爱德华国王内心的愤怒。《爱德华王传》的作者似乎熟悉内情。据他所言,伯爵被告知,“只有国王的弟弟起死回生”,国王才会与他和解。作者继续写道,在听到这番话后,戈德温便推开了面前的桌子,快马加鞭地前往他位于苏塞克斯海岸的博瑟姆庄园(manor of Bosham)。在那里,他带上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斯韦恩和托斯蒂[Tostig]),乘船逃往佛兰德(除了这里之外,还能去哪里呢?)。此时,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哈罗德与利奥弗温早已经向西逃跑,并乘船逃往爱尔兰。因此,伯爵之女伊迪丝王后成了唯一滞留在英格兰的戈德温家族成员,而爱德华立刻将她遣往修道院。

“如果任何一个英格兰人事先被告知,局面会有如此大的反转,都会感到惊讶不已,”《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说道,“戈德温曾经只手遮天,好像已经控制了国王和整个英格兰。”然而,现在,他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36

 

在这个爱德华大获全胜的时刻,我们有必要停下来,思考这一事件究竟代表了什么。首先,这一事件无疑揭示了他对戈德温的极度怨恨。在《爱德华王传》中,作者通篇都在耗费笔墨,试图将瑞米耶日的罗贝尔塑造成事件的罪魁。但即便是从这份叙述有所偏颇的文献当中,我们也能够看出,这一次,主动挑起事端的是国王。《爱德华王传》中有关阿尔弗雷德之死的负面指控(而非否认)本身就说明,阿尔弗雷德之死真的是双方冲突的核心。这一点也进一步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因为弟弟的死,爱德华从未真正原谅过伯爵。

爱德华对王后的处理方式也同样表明了这一点。他将伊迪丝送至修道院的决定表明,至少在爱德华的心里,二人的婚姻中不曾有丝毫真情。虽然后来当伊迪丝委托他人写成《爱德华王传》一书时,她曾竭力掩饰,并称她被送回位于威尔顿的故居只是为了避避风头,但根据更为可靠的《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记述,王后是被带到了位于汉普郡(Hampshire)的惠韦尔(Wherwell)修道院。该修道院的女修道院院长正是爱德华同父异母的姐姐。在《爱德华王传》当中,伊迪丝还指出,爱德华曾计划与她离婚,但她不断强调这是大主教罗贝尔的主意,而且是爱德华本人终止了离婚程序。37

部分当代历史学家认为,这里提到的离婚足以说明,国王与王后的婚姻并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还认为,国王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准备再婚。38当然,这种说法与诺曼文献中的说法相互矛盾。后者表示,在当年的早些时候,爱德华已经承诺将王位传给威廉了。这样一来,诺曼文献的可信度便大打折扣。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份英格兰文献进一步说明,国王的确做出过这种承诺。在记述了伊迪丝被流放的命运之后,《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编写者立即补充道:

威廉公爵很快带着一大群法兰西随从,自大洋彼岸来到了英格兰,英格兰国王接待了他,也按照威廉的意思接待了他的部分随从,然后,国王让他回去。

这一表述引发了一系列争论。这不仅是因为它只出现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中,而且还因为,20世纪50年代,一位杰出的学者指出,这句话根本不是原著里的内容,分明是后来才被补充进来的。除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理由(后来的模仿者为何要特意加入这些简短而意义不明的话?)之外,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来抛弃这一阴谋论,并应该相信,这一记载是可信的。《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一度被认为是一部相当晚近的文献,完成于英格兰的最北端。但是现在,人们已经认定,它是由伍斯特的主教奥尔德雷德(Ealdred)编辑而成的。此人不但经常出入爱德华的朝堂,而且是1051年众多重大历史事件的参与者。因此,我们可以相信,在戈德温一族逃亡后不久,诺曼底的威廉确实横渡了海峡,并拜访了英格兰国王。39

我们有理由猜测,威廉的拜访同王位继承问题有一定的联系。在戈德温离开后,爱德华终于能够腾出手来迎接威廉,并当面确认他之前通过使节所传达的邀请。当然,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中,没有任何关于这次王位继承的讨论。从表面上来看,编写者只是告诉我们,英格兰国王接待了他的亲戚,又送他离开。问题在于,在翻译为现代英语之后,“接待”(received)一词并不能很好地表达这位编年史家本来的意思。《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编写者所用的原文为“接见”(underfeng)一词。在比较了这一个词在其他地方的用法之后,可以看出,这个词的意思显然是“ 按照封臣的规格来接待”。因此,我们可以对此前的一句话做出不同的解释。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当中,可以看到,爱德华接待了威廉并“按照威廉的意思接待了他的部分随从”。这句话并不是说,有一些不幸的公爵随员被留在萧瑟的秋风中挨冻了。相反,这句话是在说,威廉以及他的一些随员已经向英格兰国王宣誓效忠了,并愿意承认国王为他们的君主。

因此,《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中的这一简短的陈述就具备了更多的历史价值。这种价值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我们从中得知,危机过后,诺曼底公爵就立即跨海前往英格兰。这令爱德华承诺王位一事更为可信。其次,根据这一记述,我们也获知了国王这么做的理由。尽管爱德华可能会对威廉家族心怀感激(毕竟,在他流亡在外的那段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为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也可能会对那些诺曼朋友和议政大臣偏爱有加,但他仍不可能让对方坐拥不费之惠。我们完全可以推测,国王想要的是公爵的保证,想要他一直对自己忠诚。由于威廉即将要和英格兰的宿敌佛兰德伯爵之女成婚,这一诉求就显得更为迫切了。爱德华不可能会喜欢这一联盟,而自从那年秋季,戈德温逃往佛兰德之后,爱德华就更讨厌它了。因此,此时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迫切地需要将威廉和诺曼底与英格兰绑定。所以,公爵受邀并亲自拜访国王,不仅是为了成为下一任英格兰国王,而且是为了在他面前下跪,并成为他的封臣。40

 

1051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在这一年结束的时候,爱德华的计划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功。他的挚友瑞米耶日的罗贝尔出任了坎特伯雷大主教,其亲戚诺曼底的威廉也坚定地与英格兰结盟了。最为重要且具有戏剧性的是,他所嫌恶的岳父戈德温伯爵离开了英格兰。这位国王没有愚蠢到认为,枭雄戈德温伯爵会默默地接受一败涂地的结局。既然其盛名多半是基于他战争的艺术,那么迟早有一天,这位流亡者会卷土重来。正因为如此,爱德华迅速采取行动,以捍卫自己的胜利果实。他将原本属于戈德温家族的封地和头衔奖励给了其他人。例如,作为他的两个主要的盟友,麦西亚的利奥弗里克和诺森伯里亚的休厄德很可能获得了戈德温家族所留下的部分伯爵领。自此,二人的领地面积进一步扩大了。利奥弗里克的大儿子埃尔夫加(Ælfgar)受封了原本属于戈德温儿子哈罗德的东盎格利亚伯爵领。同时,戈德温在威塞克斯西半部所持有的伯爵领连同其伯爵头衔一起被授予了乌达(Odda)。乌达是国王手下最大的塞恩。他很有可能也是国王的亲戚。(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中,编写者破天荒地描述了他的性格,称其为“一个高贵而纯洁的好人”。)另外,爱德华的外甥拉乌尔(他妹妹戈达吉富的儿子)也值得他信任。1049年,拉乌尔得到了一片伯爵领,而这片土地原本属于戈德温被杀的侄子伯恩·埃斯特里特森。如此看来,这些人都是驱逐戈德温家族行动的既得利益者。41

但是,尽管爱德华精心准备,试图杜绝戈德温家族卷土重来的可能,他还是出了一个重大的纰漏。1051年,就在他任命新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大会上,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国王也宣布了他的王位继承人。在同一场会议上,他还宣布了减税的决定。正如《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所说的那样,正是在这个时候,国王废除了丹麦金(geld)。这种税由他的父亲埃塞列德于39年前设立,旨在支付英格兰佣兵船队的军费。如果这一做法是为了赢得民众对国王的爱戴,它似乎是非常奏效的。“此前,这笔税一直压在全体英格兰人的肩上,”《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D本的编写者继续写道,“与其他用各种方式征收的税相比,它总是更优先,而且就总体而言,它也是最具压迫性的税种。”在爱德华的前任哈撒克努特执政的时期,这句话所描述的情况尤为真实。哈撒克努特所要求的税额是之前的4倍,他也因此断送了王位。事实上,当他于1041年回到英格兰的时候,爱德华向臣民所做的要施行仁政的承诺,其中可能就包括在未来降低丹麦金的税额和缩小征税的范围。42

当然,废除丹麦金也就意味着废除佣兵船队。然而,佣兵船队的消失可能正是爱德华和他的亲信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们可能不愿看到,有一支佣兵舰队一直居于他们当中。此前,这一佣兵舰队的成员是从斯堪的纳维亚人中精选出来的。如果到了1051年,情况仍是如此,国王定会对这些北欧人心怀戒备。毕竟,在过去的10年间,他驱逐了众多斯堪的纳维亚人的支持者。另外,佣兵舰队和戈德温伯爵或许也有着某种联系。伯爵的侄子伯恩·埃斯特里特森很可能担任过舰队队长。1049年,就在伯恩·埃斯特里特森被杀后不久,国王便结清了14艘战舰中9艘船船员的军饷,并通知其余5艘战船的船员,舰队将于一年后解散。当他于1051年废止丹麦金时,整个舰队实际上已经解散了。43

爱德华和他的议政大臣们确信,在需要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依靠国王的权力招募一支陆军(或海军,文献中未做细分)。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1008年,仓促王埃塞列德向英格兰人提出要求,每8海德土地征收1顶头盔和1副锁子甲。既然英格兰的总土地面积约为8万海德,这一命令也就意味着,英格兰军队的总人数大约为1万人。同样地,我们可以从《末日审判书》当中了解到,在爱德华时代的伯克郡(Berkshire),根据规定,每5海德土地要资助一个士兵服役2个月。如果将这一体系推及整个英格兰王国,那就意味着,英格兰一共有1.6万名士兵。44到了1052年春,国王和议政大臣们一听说戈德温准备来犯,便立即按传统方式招募士兵,并在桑威奇集结了舰队。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C本记载,船队由40艘小船组成。而根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我们还可以知道,率领舰队的是爱德华所任命的两个新伯爵——拉乌尔和乌达。

经过长时间的等待,戈德温的舰队于仲夏时节起航。而此时,国王的海军似乎有着足够的震慑力。尽管伯爵的舰队悄悄绕过了桑威奇,并沿着肯特海岸在一个更远的地方登陆了,但因为遭到了拉乌尔和乌达的追击,他们不得不不断移动位置。紧接着,英吉利海峡里刮起一场风暴。这迫使戈德温返航佛兰德,而国王的舰队也就此回兵桑威奇。

然而没过多久,由于未经专门训练,爱德华海军的劣势暴露无遗。正如《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所言,此时,舰队原定是要返回伦敦,以便其他兵士和伯爵登船。然而,事情耽搁得如此之久,以至“船队纹丝不动,船员也回家了”。

王室军队的涣散给了戈德温机会。他再次起锚,进军英格兰。这一次,他洗劫了怀特岛,并与他的两个儿子——哈罗德和利奥弗温——所组建的舰队会合。这两个人在爱尔兰已经组建了自己的舰队,并带领着这支舰队奔赴英格兰。到8月末的时候,联合舰队可能沿着苏塞克斯和肯特一线一直向东航行,沿途劫掠给养和船只,并抓捕人质。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招募更多的士兵。当他们到达桑威奇的时候,按照《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C本编写者的说法,“他们已经拥有了一支庞大的船队”。“海面上排满了他们的战船,”《爱德华王传》如是描述道,“兵士们举着的武器照亮了天空。”

但凡有一支王室海军驻扎在桑威奇,戈德温的人就很难取得这样的成功。尽管爱德华意识到敌人定会卷土重来,但此时的他很难集结起足以抵御戈德温的兵力。按《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C本的说法,“他在全国范围内征调援军,但这些援军来得很慢”。

因此,戈德温可以携儿子沿肯特北部海岸及泰晤士河一路行军而未遇抵抗。9月14日(星期一),他们来到伦敦,并驻扎在泰晤士河南岸的萨瑟克(Southwark)。此时,国王已成功招募到了士兵,并组建了一支包含50艘战船的舰队及一支庞大的陆军。戈德温传信过来,要求恢复他昔日的领地和头衔,爱德华愤而回绝。简而言之,此时的情状正像去年秋天事态的重演。双方军队仍隔着泰晤士河对峙,等待对方犯错。

但在这一轮的斗争中,戈德温明显占据了上风。在他离开英格兰的这段时间里,公众似乎开始转而支持他。这很可能是因为,英格兰人不希望由诺曼人来继承王位。在这个时候,各个版本的《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都明显地表露出对国王那些诺曼大臣的敌意。《爱德华王传》表示,援军从四面八方驰援戈德温伯爵,而他的队伍也在迅速地壮大。《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的编写者也告诉我们,伦敦本地居民也迅速做出反应,开始满足伯爵所提出的要求。正如《爱德华王传》所说的那样,很明显,戈德温拥有军事上的优势,没人愿意为了爱德华去冒险和他打一场内战。就在戈德温于萨瑟克驻扎下来的那个星期一早晨,河水还处于退潮的位置。但就在那一整天,潮水却在不断上涨。这样一来,事态便朝着有利于戈德温的方向发展了。待河水涨至最高点时,戈德温船队便起锚渡河,包围了国王在对岸的船队。据称,戈德温的支持者们必须刻意忍耐,才能够不攻击国王的军队。接下来,双方开始谈判和交换人质。但每个人都认识到,国王已经被“将死”了。

国王的诺曼朋友们当然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性。看到这一点的他们纷纷爬上马背,仓皇出逃。《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写道,一些人往北而去,其他人则纵马向西。罗贝尔一行奋力冲出伦敦东门,一路上凡遇阻挡,便杀死对方。他们慌慌张张地赶到了埃塞克斯的一处海岬。在那里,这位大主教坐上一艘不宜出海的小船,冒着生命危险横渡海峡,到达诺曼底。出于对戈德温的偏爱,《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的编写者欣然写道,罗贝尔仓促间丢弃了大主教披肩。这些编写者同时认为,这证明,上帝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担任大主教。

第二天早晨的会谈在伦敦城外举行,而前一年的局势正式被逆转了。戈德温故意夸张地请求爱德华谅解他,声称之前对他和他的家族的各种指控都是无稽之谈,而他们是完全清白的。国王强压怒气,却别无选择,只好同意原谅他们,并发还所有被没收的财产。会议认可,二人已经和好。《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C本指出,会议也承诺,将制定良好的法度以重振国家。《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E本则表示,罗贝尔和他的法兰西团伙被认定为不法之徒,戈德温和国王的不和都是他们挑唆所致。不久以后,《爱德华王传》总结道,既然风暴已经平息,“作为伯爵女儿的王后也就被送回了国王的寝殿”45。

现在,事实非常清楚,不会再有诺曼人来继承王位了。一从冒险横渡海峡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这位瑞米耶日的罗贝尔将会是第一个把英格兰糟糕的事态传达给诺曼底公爵的人。

但到了这一年的秋天,当这位大主教到达诺曼底时,英格兰已经不再是威廉最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1ASC C and E, 1043. 参见 Barlow, Confessor, 54–7。

2ASC C, D and E, 1043.

3EER, [lxxⅱ].

4F. Barlow, ‘Two Notes: Cnut’s Second Pilgrimage and Queen Emma’s Disgrace in 1043’, EHR, 73 (1958), 653–4; P. Stafford, Queen Emma and Queen Edith (Oxford, 1997), 248–51.

5这句话引自Barlow, Confessor, 59 (but cf. ibid., 79)。

6Lawson, Battle of Hastings, 38.

7EER, 20–1; ASC E, 1009, 1040; C, D and E, 1044–5.

8Freeman, Norman Conquest, ii, 92; Snorri, 76–7.

9ASC D, 1048.

10ASC D, 1044; C, D and E, 1046.

11Above, 36, 41; VER, 14–15; WM, Gesta Regum, 351–3.

12诗歌的完整版本参见 H. Summerson, ‘Tudor Antiquaries and the Vita Æwardi regis’, Anglo-Saxon England, 38 (2009), 170–2。相关评论参见 Keynes and Love, ‘Earl Godwine’s Ship’, passim。

13S. Baxter, ‘Edward the Confessor and the Succession Question’, Edward the Confessor, ed. Mortimer, 83–4.

14VER, xxⅲ, 22–5.

15Ibid., 24–5.

16E. John, ‘Edward the Confessor and the Norman Succession’, EHR, 94 (1979), 248–9.在他为VER所写的序言中, Barlow提出了一个相反的观点。同样提出反对意见的有 P. Stafford, ‘Edith, Edward’s Wife and Queen’, Edward the Confessor, ed. Mortimer, 135–8, and Baxter ‘Edward the Confessor’, 82–5。这些人指出,“保持童贞”的说法出自VER, 14–15. 然而,人们之前认为,“他保留着自己神圣的童贞……这种圣洁的生活”(VER, 92–3)是后人所增添的内容。但是,很显然,这句话在原本的记述里就有了。Summerson, ‘Tudor Antiquaries’, 164, 176. Balow和Baxter都曾提及,埃克塞特主教的利奥弗里克曾向上帝祈祷,自己的国王能够有一个继承人。这只不过说明了人们对于继承人的盼望,而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17Stafford, ‘Edith, Edward’s Wife’, 121–4.

18 ASC C, 1045; D, 1047; JW, ⅱ, 544–5.

19ASC C, 1046; E, 1047; C, D and E, 1049.

20ASC C and E, 1050.

21ASC E, 1048; C, 1049.

22WP, 10–13. 历史学家们已经对这一表述表示了怀疑,认为这场围城战不可能持续3年。OV, ⅳ, 210–11. 但是,请注意,威廉在1050年曾决定在布洛涅召开一次宗教会议。这次会议可能与瓦尔斯沙丘战役之后的那次会议相似。那个时候,威廉在卡昂召开会议,并宣告了上帝的和平。参见S. N. Vaughn, ‘Lanfranc at Bec: A Reinterpretation’, Albion, 17 (1985), 12–13。

23GND, ⅱ, 128–9; WP, 30–1.

24很明显,她的父母直到1031年才有婚姻之实。Douglas, Conqueror, 392.

25参见 Crouch, Normans, 125. 1959年,人们曾对Matilda散落的少量骸骨进行过测量,并得出了她身高5英尺(约合1.5米)的结论。但是,卡昂的坟墓曾在16世纪被人毁坏,里面的东西四处散落。至少可以说,这个结论是值得怀疑的。参见J. Dewhurst, ‘A Historical Obstetric Enigma: How Tall Was Matilda?’, Journal of Obstetrics and Gynaecology, 1 (1981), 271–2。

26GND, ⅱ, 128–9.

27Bates, Normandy, 199–201.

28ASC C and D, 1049.

29GND, ⅱ, 128–31; WP, 32–3.

30P. Grierson, ‘The Relations Between England and Flanders Before the Norman Conquest’, TRHS, 4th ser., 23 (1941), 97–9.

31VER, 28–31; ASC C, D and E, 1051.

32例如 Garnett, Short Introduction, 26–39. Garnett(第35页)的确发现,他的论点“没有多少人支持”。

33GND, ⅱ, 158–9; WP, 18–21; ASC C and E, 1051; F. Barlow, The English Church, 1000–1066 (2nd edn, 1979) 298–300.

34ASC E, 1051; VER, 30–3.

35Barlow, Confessor, 307–8; ASC D and E, 1051.

36Ibid.; VER, 34–7.

37Ibid., 36–7; ASC E, 1051.

38例如Stafford, ‘Edith, Edward’s Wife’, 133–5。

39D. C. Douglas, ‘Edward the Confessor, Duke William of Normandy, and the English Succession’, EHR, 68 (1953), 526–34. 参见Baxter, ‘Edward the Confessor’, 90–5。

40Ibid.; John, ‘Edward the Confessor’, 253–5.

41Baxter, ‘Edward the Confessor’, 86, and Maps 4 and 5; ASC D, 1056.

42ASC D, 1051; Mortimer, ‘Edward the Confessor’, 27–8; Maddicott, ‘Edward the Confessor’s Return’, 653–6.

43Barlow, Confessor, 102; ASC C and E, 1050; C, 1051.

44ASC E, 1008; EHD, ii, 866; Lawson, Battle of Hastings, 154.

45ASC C, D and E, 1052; VER, 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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