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故事所有情节、人物、地点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此故事意在传递积极价值观,共建和谐社会。
雨点疯了一样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徒劳地来回摆动,将城市的霓虹切割成一片片破碎的光斑。
张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透过后视镜,紧张地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后座,又看了看车后那片被雨幕吞噬的黑暗。
一条深不见底的巷子。
周围死一般寂静,只有雨水敲打车顶的单调声响,像在为谁倒数计时。
他猛地一颤,仿佛后座上坐着一个看不见的监视者。
“办妥了。”
他对着空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混合着恐惧与解脱。
“以后,再也没人会知道了。”
说完,他发动了汽车,那台昂贵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一头被压抑许久的野兽。
黑色的奔驰轿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茫茫雨夜。
01
下午三点的太阳,毒得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在江州市每一个奔波者的皮肤上。
李诚骑着他的电动车,像一条蓝色的鱼,在钢铁车流的缝隙里穿梭。
后座的保温箱里,装着他今天的第六十二份外卖,一份加了两个荷包蛋的猪脚饭。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进眼睛里,涩得他一阵猛眨。
他抬起胳膊,用那件被汗水浸透、又被太阳晒干,泛着白色盐渍的蓝色工服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手机导航提示他拐进一个老旧的居民区,这里的楼房都没有电梯。
“幸福里小区3栋701。”
李诚叹了口气,锁好车,拎着那份猪脚饭,一步一步地爬上七楼。
敲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接过外卖,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小伙子,谢谢你啊,这么热的天。来,喝瓶水。”
老奶奶从门后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硬要塞到李诚手里。
“奶奶,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李诚连忙摆手,他看到老人门口堆着两袋垃圾,便顺手拎了起来。
“我帮您带下去吧。”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
李诚笑着,拎着垃圾,转身下楼。
楼道里闷热,垃圾散发着一股酸腐的气味,但他心里却因为那瓶没有收下的水,感到一丝清凉。
回到楼下,他没有立刻接下一个订单。
他将电动车停在小区的树荫下,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干硬的馒头,就着随身水壶里的白开水,大口地啃了起来。
这是他的午饭,也是他的晚饭。
三口两口解决掉馒头,他点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光让他眯起了眼。
他没有点开那个不断闪烁着新订单的蓝色软件,而是熟练地打开了另一个橙色的二手车APP。
屏幕上,一张黑色的奔驰轿车的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流畅的车身线条,那个闪闪发光的三叉星徽标,像一块磁铁,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
他已经盯着这辆车一个多星期了。
【奔驰E300L,2017款,个人一手,车况精品,因资金周转急售,仅需8万元。】
8万。
李诚看着这个数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痒又疼。
他划拉着屏幕,放大照片,仔细看着那光洁如镜的黑色车漆,看着那米白色的真皮内饰,想象着自己握着那个方向盘的样子。
他的手指在那个“联系卖家”的按钮上,悬停了很久很久。
手机屏幕上倒映出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和那双充满了渴望的眼睛。
对他来说,这辆车,不仅仅是一辆车。
它是一种证明,一个梦想,一个能让他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挺直腰杆的东西。
一声新的订单提示音,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李诚关掉APP,拧上水壶盖,发动电动车,再次汇入了滚滚的车流。
只是这一次,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那个三叉星的影子。
02
晚上十一点,李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那个位于城中村的出租屋。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饭菜和潮湿混合的味道。
妻子林慧正坐在小小的客厅里,戴着老花镜,在一盏昏黄的台灯下,穿针引线,给别人缝补着衣服。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心疼。
“回来了?饿了吧,锅里给你留着饭呢。”
林慧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
“快吃吧,还烫着呢。”
李诚坐在那张掉漆的小饭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林慧坐在他对面,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吃,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和忧虑。
“今天跑了多少单?”她轻声问道。
“七十八单。”李诚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回答。
“别太拼了,身体要紧。”林慧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本子,“今天下午,我给咱妈的主治医生打了个电话。”
李诚扒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妻子。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妈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但是那个心脏搭桥手术,不能再拖了,最好下个月就做。”
林慧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压在了李诚的心上。
“手术费……医生说,加上后期的护理,最少要准备十万。”
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得李诚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可那香喷喷的蛋炒饭,此刻却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他和林慧结婚五年,两人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所有的积蓄都投进了这个无底洞。
他每天在城市里像陀螺一样转,林慧则在家里接各种缝缝补补的零活,有时候还要去给别人做钟点工。
可他们挣钱的速度,永远也追不上医药费账单上涨的速度。
“没事,你别担心。”李诚放下碗,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握住了妻子那双因为常年做粗活而变得粗糙的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林慧的眼圈红了,“你一天就睡四五个小时,人瘦得都脱了相了。再这样下去,妈还没治好,你先倒下了!”
“我身体好着呢,铁打的!”李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故作轻松地说,“大不了,我再多跑几个夜班订单。下个月,一定能凑够。”
林慧看着丈夫故作坚强的样子,心如刀绞,她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滴落在那个记账的本子上。
夜深了。
李诚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妻子的叹息声,母亲的病痛,医生的催告,像三座大山,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口。
他侧过身,悄悄拿起手机,再次点开了那个二手车APP。
那辆黑色的奔驰,依然静静地停在页面上,像一个遥不可及,却又充满诱惑的梦。
8万块。
他现在手里所有的积蓄,加上信用卡能套出来的,零零总总,正好8万出头。
如果买了车,母亲的手术费就彻底没了着落。
如果不买车,他不知道还要在这种看不到头的日子里,挣扎多久。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有了这辆车,他是不是可以去做网约车司机?专门接那些去机场、去酒店的商务单,那样挣得肯定比送外卖多,也体面。
也许,这是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跳出目前困境的唯一机会。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颗疯狂的种子,在他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黑暗中,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着照片里那个闪亮的车标,仿佛看到了母亲康复出院的笑脸,看到了妻子不再紧锁的眉头。
他狠狠地一咬牙,手指颤抖着,按下了那个“联系卖家”的按钮。
03
周末的下午,李诚按照约定,来到了城西的一家咖啡馆。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空气里飘着他叫不出名字的香气,周围的人都衣着光鲜,小声交谈。
他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T恤和牛仔裤,却依然感觉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紧张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略显褶皱的衬衫,头发有些油腻,眼神飘忽。
“你好,是你要看车吗?”男人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对,是我。”李诚连忙站起来,“您是张海,张先生吧?”
“是我。”张海点了点头,并没有坐下,而是朝门口扬了扬下巴,“车就在外面,我们去看车吧。”
他的动作和语气里,都透着一股不耐烦和急切,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李诚跟着他走到咖啡馆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
它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气派,车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
李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冰凉的车身,那感觉,像是在触摸一件艺术品。
“车况你放心,绝对没问题。”张海站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了马路对面。
那个动作,让李诚觉得有些奇怪。
“张哥,这车……没出过什么事故吧?”李诚还是问出了心里的担忧。
“没有!绝对没有!”张海立刻提高了音量,反应有些过度,“你看这车漆,原版原漆!发动机我刚保养过,一点毛病没有。我就是最近手头紧,不然打死我也不卖。”
他说着,拉开车门,“你进去试试。”
李诚坐进驾驶室,立刻被那股浓郁的皮革香味包围了。
他双手握住方向盘,那厚实的触感,让他心里一阵狂跳。
他检查了内饰,确实非常新,几乎没有什么磨损。
他发动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一切都让他非常满意。
“怎么样?不错吧?”张海在车外问道。
“挺好的。”李诚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就是……价格能不能再少点?”
“兄弟,8万块买这个车,你到哪里都找不到第二辆了。我真的是急用钱。”张海的语气显得有些烦躁,他不停地搓着手,这是一个标志性的紧张动作。
“那……后备箱我能看看吗?”李诚想做最后的检查。
听到“后备箱”三个字,张海的脸色似乎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
“后备箱……行,你看吧。”
他走过去,按下了钥匙,后备箱“嗒”的一声弹开了。
里面的空间很大,也很干净,铺着原厂的绒布地毯。
李诚伸手想掀开地毯,看看下面的备胎。
“哎,别动!”张海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李诚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那个……我之前为了隔音,找人把备胎槽和后备箱内衬都做了密封处理,粘得很死,打不开了。”张海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反正备胎也从没用过,都是新的,你放心。”
这个解释非常牵强。
李诚的心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疑虑。
但他看着这辆近乎完美的车,又看了看手机里母亲的住院照片,那丝疑虑很快就被强烈的渴望压了下去。
也许,真的只是做了隔音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
“行……行吧。”
“那就这么定了?”张海立刻追问,像是生怕他反悔。
“定了。”李诚咬了咬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他东拼西凑来的8万块现金。
当他把那个信封递给张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那不是激动,而是一种混杂着不安和孤注一掷的眩晕感。
04
星期一的早上,天阴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江州市车辆管理所里,人声鼎沸。
李诚攥着一沓刚到手的车辆资料,手心里全是汗。
他已经在这里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终于轮到他给新买的爱车办理过户上牌了。
他开着那辆黑色奔驰,在等待的队伍里缓缓挪动,每一次轻点油门,都能感觉到那澎湃的动力,这让他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觉得,过去那些骑着电动车风吹日晒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下一辆,黑色的奔驰,开到检测线上去!”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道。
李诚深吸一口气,稳稳地将车开上了那条布满了各种仪器的检测线。
负责验车的是一位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的老师傅,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
老王做事一板一眼,是远近闻名的“铁面孔”。
他拿着一个记录板,围着车子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敲敲这里,看看那里。
李诚站在一旁,心提到了嗓子眼,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发动机号,车架号,都对得上。”老王点点头,然后走到检测线的终端,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突然,他“咦”了一声,扶了扶眼镜,又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
“师傅,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诚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老王没有回答他,而是皱着眉头,拿起对讲机:“小刘,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重量数据不对啊。”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王师傅,系统刚自检过,没问题啊。”
老王放下对讲机,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然后转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李诚。
“你这车,动过什么手脚没有?”
“没有啊!我刚买的二手车,什么都没动过。”李诚赶紧解释。
“那就怪了。”老王指着屏幕,对李诚说,“你看,系统里登记的,这款车的标准整备质量是1820公斤。你这辆车,磅秤上显示的是1864公斤。”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整整重了88斤!”
44公斤!
李诚的脑子“嗡”的一声。
那是什么概念?相当于车里藏了一个瘦小的成年人!
“不可能吧!”李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是不是……是不是我车里放了什么东西?”
“你自己上去看看。”老王一脸严肃。
李诚立刻冲过去,拉开车门,把车里所有他自己放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个手机支架,一包纸巾,还有他刚买的一瓶矿泉水。
“师傅,就这些,没了!”
“后备箱呢?”
“后备箱是空的!”
“把车开下来,清空所有东西,我们再称一次!”老王命令道。
李诚六神无主,只能照办。
他把车开下检测线,发疯似地把所有能打开的储物格都翻了一遍,连脚垫都掀了起来。
然后,他把备胎和随车的工具千斤顶,全部搬了出来,堆在地上。
“师傅,这下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有了!”他冲着老王喊道。
“开上来!”
黑色的奔驰再一次被开上了磅秤。
车管所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渐渐围了过来,对着那辆车和满头大汗的李诚指指点点。
老王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数字跳动了几下,最终,定格在1862公斤。
只少了2公斤。
这辆车,依然莫名其妙地,比标准重量重了42公斤。
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王看着李诚,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像是在看一个罪犯。
“小伙子,我干这行三十年了,改装车、事故车、泡水车,我见得多了。泡水车灌了泥沙,也没你这个这么离谱的。”
他指着那辆黑色的奔驰,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这车,绝对有大问题!今天这个牌,你上不了。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报警。”
05
“报警”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李诚的胸口。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议论声,像无数只苍蝇,嗡嗡地往他耳朵里钻。
“这车里不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看那小伙子脸色白的,肯定有问题。”
老王那句“绝对有大问题”,反复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花了全部积蓄,背上了给母亲治病的巨大压力,换来的,竟然是一辆上不了牌的“问题车”!
一股巨大的羞辱、愤怒和恐惧,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疯了一样冲到车前,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卖他车的张海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被骗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得他眼前发黑。
不,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必须搞清楚,这多出来的四十多公斤,到底是什么!
李诚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那辆车,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紧闭的后备箱上。
张海那句“为了隔音做了密封”,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和刺耳。
问题一定就出在那里!
“让一让!都让一让!”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跑到旁边一个汽车修理铺,不由分说地抄起一把半米长的撬棍。
修理铺老板追出来喊道:“哎,你干什么!”
李诚根本没理他,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撬开它!看个究竟!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举着撬棍,走到了奔驰车的车尾。
他跳进后备箱,对着那块被张海称为“密封”过的内衬板,狠狠地把撬棍的扁头插了进去。
“嘶啦——”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上一撬。
内衬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几颗被胶水和螺丝固定的卡扣,应声崩断。
灰尘和碎屑簌簌地往下掉。
一股陈旧的、带着一丝铁锈味的怪异气息,从撬开的缝隙里猛地窜了出来,呛得他一阵咳嗽。
他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扔掉撬棍,双手抓住那块已经松动的板子,再次发力。
“砰!”
整块内衬板,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就在板子脱离车体的瞬间,李诚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像一尊被瞬间冰冻的雕塑,僵在了那里。
他跪在后备箱里,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景象,瞳孔在刹那间缩成了两个最危险的针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周围所有的嘈杂和议论,都潮水般退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那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哐当!”
他手里那块沉重的内衬板,从他已经失去知觉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像一张惨白的纸。
他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他连滚带爬地从后备箱里退了出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感觉肺里像被抽干了空气一样,窒息般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那只刚刚摸过车里的手,此刻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哆哆嗦嗦地伸进裤子口袋,掏了半天,才把手机掏了出来。
屏幕因为沾了手汗,划了好几次才解开锁。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了那三个无比沉重的数字。
电话接通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被一团滚烫的棉花死死堵住。
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对着手机听筒,挤出了几个破碎而嘶哑的音节:
“喂……警察吗……”
“我……我报警……”
06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车管所嘈杂的空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快步走了过来,看到瘫坐在地、面如死灰的李诚,和那辆打开着后备箱的奔驰,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谁报的警?怎么回事?”为首的警察,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警察,国字脸,眼神沉稳而锐利。
李诚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警察没有再追问他,而是对身边的年轻警察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戴上手套,缓步走向那辆黑色的奔驰。
他没有立刻探头去看,而是先观察了一下被李诚扔在地上的那块内衬板,和上面崩断的卡扣。
“强行破拆的。”他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后,他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幽深的、被打开的夹层。
只看了一眼,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
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
“小李,拉警戒线,疏散人群!通知分局,现场需要技术队和勘察支援!”老警察的命令清晰而果断。
年轻警察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车管所这片小小的区域,就被黄色的警戒线圈了起来。
李诚作为报案人和现场唯一的相关人,被带到了一旁。
他看着老警察和后来赶到的几名刑警,围着那辆车,拍照、取证,忙碌而有序。
他的大脑,依然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他一遍遍地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没有尸体,没有枪支,没有毒品。
在那块被他扯掉的内衬板下面,静静地躺着的,是十几块用黄色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每一块都像一块板砖那么大,沉甸甸地压在那里,表面粗糙,泛着暗哑却又无比诱人的光泽。
那瞬间的视觉冲击力,几乎让李诚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活了三十二年,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面。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花了8万块买来的二手车里,竟然藏着一座小金山!
这就是那多出来的四十多公斤的秘密!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恐惧的。
最让他恐惧的是,在那些金条的缝隙里,还塞着一个用塑料袋包好的、半旧的诺基亚手机,和一张对折的A4纸。
就在他扯掉板子的那一刻,那张纸,因为震动,从金条的缝缝里滑了出来。
上面用红色的水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大字,像是一个孩子在极度惊恐中写下的。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针,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视网膜里。
“爸爸,救我!他们说,如果看到警察,就……”
后面的字,被一团干涸的、暗褐色的污渍染得模糊不清。
那颜色,像极了血。
金条,求救信,带血的字迹……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一个恐怖的答案呼之欲出。
绑架!赎金!
李诚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漩涡里。
这不是一笔天降横财,这是一块能把他活活烧死的烙铁!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就在刚才警察赶到、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趁着没人注意,将那张求救信和那部旧手机,飞快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那句“如果看到警察”,让他本能地感到了恐惧;或许,是他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不该有的贪念。
“你,过来一下。”那位姓张的老警察,朝他走了过来。
李诚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他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
“同志,这辆车,现在是重要证物,我们要拖回局里。”张警官看着他,“你作为报案人,也需要跟我们回去,做个详细的笔录。”
他的目光在李诚那张惨白的脸上扫过,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还有,”张警官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希望你,把你看到的,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们。不要有任何隐瞒。”
李诚迎着他的目光,心脏狂跳。
口袋里的那张纸和手机,仿佛有千斤重,坠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07
江州市公安分局的审讯室里,灯光白得刺眼。
李诚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对面是张警官和一名年轻的记录员。
“姓名,年龄,职业。”
“李诚,三十二岁,外卖员。”
“把你从买车到发现异常的全部经过,详细说一遍。”张警官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李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将他如何从网上看到信息,如何与张海交易,又如何在车管所发现超重,最后如何撬开后备箱的过程,断断续续地复述了一遍。
当然,他隐瞒了那张求救信和手机的存在。
他说,他撬开后备箱,看到那一堆金条,吓得魂飞魄散,就立刻报了警。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再看看,是这个人吗?”年轻警员将一张照片推到李诚面前。
照片上的人,正是那个卖他车的张海。
“是他。”李诚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和你交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张警官追问道。
“他……他好像很着急用钱,也很紧张。”李诚回忆着,“他一直催我,不让我仔细检查后备箱,就说……是做了隔音。”
张警官和年轻警员对视了一眼。
“好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在我们调查清楚之前,你暂时不能离开。”
张警官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李诚一个人被留在房间里,头顶的白炽灯照得他一阵阵发晕。
他知道,自己撒了谎。
在警察面前撒谎,这个认知让他怕得要死。
可那张带血的求救信,像一道催命符,让他不敢说出真相。
万一绑匪真的因为警察的介入而撕票了呢?那一条人命,是不是就要算在他的头上?
他不敢想下去。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老张,你怎么看?”分局的王队长问道。
“那个叫李诚的外卖员,说辞没什么漏洞。一个普通人,花了全部积蓄,结果买了个‘藏宝车’,被吓成那样,反应是正常的。”张警官沉吟道,“但是……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事瞒着我们。”
“哦?”
“他的眼神,一直在躲闪。而且从我们到现场,到把他带回来,他全程都表现出一种极度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发现金条该有的惊讶和贪婪。他好像……在怕别的什么东西。”
“你的意思是?”
“现在还不好说。”张警官摇了摇头,“我已经让技术队去查那辆车的来源和张海的身份信息了。另外,那些金条,都是没有编号的走私‘黑金’,很难追查来源。这案子,不简单。”
正说着,一名警员推门进来。
“张队,王队,查到了!那个张海,是本市一家小额贷款公司的业务员,有多个电话号码,现在所有号码都联系不上。他名下的住址,已经半年没人住了。”
“那辆奔驰车呢?”
“车查到了!原车主叫林建国,是本市一个有名的富商,做建材生意的。但是,这辆车在一个星期前,就在车管所办理了过户手续,卖给了张海。”警员汇报道,“一切手续,都合法合规。”
“林建国?”王队长皱起了眉头,“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他女儿是不是……前段时间失踪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警官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立刻查!查林建国全家的信息!尤其是他女儿的情况!”
另一边,被独自留在审讯室的李诚,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假装肚子疼,申请去了厕所。
在隔间的门被关上的瞬间,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诺基亚手机。
他颤抖着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显示信号满格,电量也满格。
手机很干净,通讯录是空的,短信箱也是空的。
这显然是一部专门用来单线联系的“太空机”。
就在他准备关机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一条短信,毫无征兆地发了进来。
李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点开那条短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钱已收到,人很安全。新地址,等通知。”
08
那条短信,像一个晴天霹雳,在李诚的脑海里炸开。
钱已收到?
他们把车卖给了我,拿走了我的8万块,就等于收到了钱?
他们把这辆藏着黄金和秘密的车,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甩到了我的手上!
一股被愚弄和被利用的怒火,夹杂着无边的恐惧,让李诚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这些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算计得滴水不漏。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个精心设计的绑架案中,一个被随意利用的、最不起眼的棋子!
他该怎么办?
现在冲出去,把手机和求救信都交给警察?
可短信里那句“人很安全”,又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产生了一丝犹豫。
这说明,那个被绑架的女孩,至少现在还活着。
如果他现在交出手机,警察介入,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李诚的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疯狂地打架。
一个说:交给警察!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另一个说:不能交!万一害死了一条人命,你这辈子都别想心安!
最终,后一个声音,占了上风。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他骨子里那份朴素的善良,让他无法拿一个陌生女孩的生命去冒险。
他删掉了那条短信,关掉手机,将它和那张求救信,重新塞回了口袋的最深处。
他决定,再等一等。
等绑匪的下一个通知,至少,要先确保人质的安全。
这个决定,让他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主动的秘密保守者。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将把他推向何等危险的深渊。
从厕所出来,李诚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和之前不一样的,属于他自己的决断。
张警官在走廊里看着他,那种感觉又来了,这个外卖员,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
傍晚时分,警方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
富商林建国的女儿林思思,一名大三学生,确实于十天前失踪。
林建国夫妇接到了绑匪的电话,要求他们准备价值五百万的金条作为赎金,并且不许报警。
为了女儿的安全,他们选择了妥协。
绑匪的指令非常古怪,他们让林建国将一辆车过户给一个指定的人,也就是张海,然后把金条藏在车里,再让张海把这辆车,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卖给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急需用钱的第三方。
绑匪的逻辑是,这样可以把警方的视线,完全从他们身上引开,制造一起看似简单的、因二手车交易而起的财产纠纷。
他们算准了,一个贪图便宜的买家,就算发现了金条,第一反应也很可能是私吞,而不是报警。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李诚会这么“一根筋”,竟然真的因为车辆超重这种小事,就把警察给招来了。
“现在情况很清楚了,这是一起绑架案。”王队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绑匪非常狡猾。我们现在虽然找到了车和赎金,但绑匪和人质的线索,却彻底断了。”
“不一定。”张警官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李诚的档案上。
“那个外卖员,一定有问题。”
就在这时,李诚终于被允许暂时离开警察局。
但他被告知,必须24小时保持手机开机,随传随到。
他走出警察局的大门,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却照不进他心里的半点光亮。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妻子林慧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诚哥!你跑哪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看到他,林慧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我没事。”李诚不知道该如何跟妻子解释这一切。
他走进屋,瘫倒在沙发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既不能告诉妻子那8万块打了水漂,更不能告诉她,自己现在卷进了一场要命的绑架案里。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口袋里,那个属于绑匪的诺基亚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又来了一条短信。
李诚的心跳骤停。
他冲进卧室,关上门,颤抖着打开了手机。
“城南,废弃水泥厂,明晚十点,一个人,把东西带来。记住,你的任何小动作,都会有人看着。”
09
那一夜,李诚彻夜未眠。
绑匪的短信,像一道最后的审判,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去,还是不去?
去,他可能会死。
不去,那个叫林思思的女孩,肯定会死。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要去。
但他不是去送死,他要救人,也要自救。
他前半辈子,都在这个城市里送外卖,他熟悉江州市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甚至熟悉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的死角。
这是他作为一个底层小人物,唯一的优势。
绑匪不是说,会有人看着他吗?
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跟这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
他对妻子说,自己要去跑一天车,多挣点钱。
林慧虽然担心,但也没有多想。
李诚没有去警察局,他知道,那辆奔驰车肯定还在被扣押。
他要做的是,用绑匪想不到的方式,去完成这次“交易”。
他先是去了一家劳保店,买了一套最普通的环卫工人的橘色工作服,和一顶大草帽。
然后,他骑着自己那辆破旧的电动车,来到了城南。
废弃水泥厂他知道,那里地形复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是藏匿和逃跑的绝佳地点。
他没有直接靠近,而是在离水泥厂两公里外的一个老旧居民区停了下来。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在这片区域里,骑着电动车,来来回回地送外卖。
他像一个真正的外卖员一样,接单,取餐,送餐。
他在用这种方式,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发现,在通往水泥厂的几个主要路口,都停着几辆不起眼的面包车,车里的人看似在休息,但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
他还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路人”,总是在他送餐的楼下徘徊。
这些人,就是绑匪的“眼睛”。
李诚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晚上九点,他结束了最后一单外卖。
他骑着车,钻进了一条没有任何监控的、漆黑的小巷。
几分钟后,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橘色环卫服,戴着大草帽,推着一辆清洁车的“环卫工”。
他的清洁车上,盖着一块黑色的塑料布,下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
而他的那辆电动车,和外卖箱,都留在了巷子的深处。
与此同时,在市公安局里,张警官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愁眉不展。
“还是联系不上李诚吗?”
“联系不上,手机关机了。”年轻警员回答,“我们去他家了,他老婆说他出去跑车了,一天没回来。”
“这个李诚!”王队长气得一拍桌子,“肯定有问题!”
“不,他不是有问题,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张警官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地图上城南废弃水泥厂的位置。
“查!查今天所有进出城南区域的外卖订单!尤其是李诚的订单记录!”张警官突然大声命令道,“他一定在那里留下了什么线索!”
晚上九点五十分。
推着清洁车的李诚,已经来到了废弃水泥厂的大门口。
他压低了帽檐,借着微弱的月光,推着车,走进了这个像巨兽之口一样的废墟。
水泥厂里,死一般寂静。
他按照短信的指示,走到了厂区中央一个巨大的水泥搅拌罐下。
突然,几道刺眼的车灯,从黑暗中亮起,照得他睁不开眼。
三辆面包车,从不同的方向,将他死死地围住。
车门拉开,七八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棍棒和砍刀,跳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光头,狞笑着朝他走来。
“小子,挺准时啊。东西呢?”
李诚强忍着恐惧,指了指清洁车上那个被黑布盖着的大包。
“都在里面。”
光头走过去,一把掀开黑布。
里面,是十几个用黑色垃圾袋裹得严严实实,形状和金条差不多的……砖头。
光头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他妈的耍我?!”他怒吼一声,一把揪住了李诚的衣领。
“金……金条被警察扣了!”李诚装出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样子,声音颤抖地说,“我……我没办法啊!大哥!饶了我吧!”
“没用的东西!那人呢?”
“在……在车里,我没敢动。”
光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对着身后的人吼道:“去搜!”
两个马仔立刻冲向清洁车。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不许动!警察!”
无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从四面八方亮起,将整个水泥厂照得如同白昼!
上百名荷枪实弹的特警,从天而降般,从废墟的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几个绑匪。
光头等人,瞬间就懵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警察竟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了这里。
“别动!谁动就打死谁!”光头反应过来,一把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李诚的脖子上。
“都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李诚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光头的腿,猛地向旁边一滚!
这是他在无数次送餐途中,为了躲避车辆而练出的本能反应!
光头重心不稳,被他带着摔倒在地。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不是警方的枪,而是在混乱中,一名绑匪因为紧张,手中的土制猎枪走了火。
子弹没有打中任何人,却击中了旁边一个装满石灰粉的麻袋。
“轰”的一声,漫天的白色粉末,像浓雾一样瞬间炸开!
整个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片白色的混乱之中!
10
白色的粉尘,呛得所有人睁不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绑匪们彻底乱了阵脚。
“抓住他们!”
张警官一声令下,特警们像猛虎下山,趁着混乱,迅速冲了上去。
压制,缴械,上铐。
前后不过两分钟,七八名穷凶极恶的绑匪,就被全部制服在地。
当粉尘慢慢散去,张警官走到那个被特警保护起来的“环卫工”面前。
“李诚?”他试探着问道。
李诚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石灰,露出一张灰头土脸,却无比镇定的脸。
“张警官,人质……在他们最后那辆面包车的后备箱里。”
张警官立刻带人冲了过去,撬开后备箱,一个被捆住手脚,嘴上贴着胶带的年轻女孩,正蜷缩在里面,因为缺氧,脸色已经发紫。
正是失踪的林思思!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施救。
看着女孩被平安救出,李诚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张警官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诚虚弱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个诺基亚手机,和那张被他捏得皱巴巴的求救信。
“我……我只是个送外卖的。”
第二天,在警察局里,李诚才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绑架团伙,策划了近半年,他们利用高科技手段,筛选出了像林建国这样,有钱又不愿声张的作案目标。
而那个张海,只是一个被他们用高利贷控制的可怜虫。
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却败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环节上。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张警官笑着把一张地图铺在李诚面前。
地图上,是城南区的外卖订单分布图。
其中有七个订单的备注栏里,都写着一句同样的话。
“请帮我带一瓶‘康师傅’牌的冰红茶,谢谢。”
“我们查了,你平时送外卖,从来没有让顾客备注过这种要求。”张警官指着那七个订单的地址,“这七个地址,连起来,正好是‘水泥厂有诈’的拼音首字母。”
“而‘康师傅’三个字,拆开来,就是‘康’、‘师’、‘傅’。我们猜,你在暗示我们,联系一位姓康的师傅。”
“我们立刻联系了车管所,找到了那位帮你验车的王师傅,他的全名,就叫王康。”
“我们找到王师傅,他告诉我们,你当时在车管所,反复问过他一句话:‘师傅,这车要是送去报废,是不是也要先过磅?’”
“这句话,提醒了我们。你可能不是想开这辆车,而是想用某种方式,把它‘送’到某个地方。”
张警官看着一脸惊愕的李诚,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你小子,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你不是警察,但你用你自己的方式,救了人质,也保护了自己。”
李诚听着,眼眶渐渐湿润了。
他那些看似无心之举,那些在极度恐惧和紧张中,凭借本能和急智做出的安排,竟然真的被看懂了。
那个曾经让他感到冰冷和恐惧的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又变得温暖了起来。
11
半个月后,江州市各大媒体,都报道了这起“外卖小哥智斗绑匪”的英雄事迹。
李诚成了名人。
市政府给他颁发了“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和三万元奖金。
被救女孩的父亲,富商林建国,更是亲自登门,提着一个装满现金的密码箱,要酬谢他一百万。
但无论是奖金,还是酬金,李诚都婉拒了。
他说,他只是做了一个普通人该做的事。
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在结案后,被物归原主。
林建国坚持要把车送给李诚,也被他拒绝了。
他只是请林建国帮忙,用一个合理的价格,将这辆车卖了出去。
最后,车卖了二十万。
李诚留下了属于自己的那8万块本金,剩下的十二万,他一分没动,全部还给了林建国。
拿着那8万块钱,他第一时间,给母亲交上了手术费。
手术非常成功。
当母亲被推出手术室,对他露出虚弱而安心的微笑时,李诚觉得,这才是他这辈子,开过的最豪华的“车”,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李诚依然是那个穿着蓝色工服,骑着电动车,穿梭在江州大街小巷的外卖员。
只是,他的心态,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再羡慕那些豪车,不再渴望用物质来证明自己。
每当他路过那些高楼大厦,看到那些西装革履的城市精英,他心里没有自卑,只有坦然。
他知道,真正的富有,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而是内心的安宁和坚守。
这天傍晚,他送完最后一单外卖,没有着急回家。
他骑着车,来到江边。
夕阳的余晖,将江面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他停下车,给妻子林慧打了个电话。
“慧慧,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条鱼回来。”
“好啊。”电话那头,传来妻子温柔的笑声,“妈今天精神很好,还说想吃你做的酸菜鱼了。”
“得嘞!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李诚看着眼前这片金色的江水,和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吐尽了所有的疲惫、恐惧和不安。
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稳。
他知道,生活或许依旧平凡,甚至依旧辛苦。
但只要守住了心里的那份本分和善良,再平凡的日子,也能过得热气腾腾,熠熠生辉。